我在上海工地打工的时候,接到家乡某报编辑部打来的电话。一位负责人在电话里诚恳的告诉我,他们报社人手不够,让我回来给他们帮忙,负责文艺副刊版面。我听那位负责人说,他们报纸副刊经常刊登我的文章,受到文朋诗友倍加好评,主编很欣赏我的文笔。现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那时正在上海工地上加班加点的干活,根本没法脱身。我当时婉言谢绝了。可编辑部每天都给我打来几个电话……由于盛情难却,我只好辞去上海的工作,返身回到故乡。
那家报纸是周刊,每天任务协助本报记者出门采访,回来整编稿件……按部就班,波澜不惊。作为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打工者,跻身到报社工作,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我有时礼拜天回家的时候,我的身上收拢熟人惊羡的目光,我俨然成了城市里的工作的白领。
然而这样“风光无限好”的工作若昙花一现般就倏然凋零。我刚工作半年时间,报刊就停刊了,这份体面的工作也就无疾而终。
报社的日子仿佛是一场太空旅行的一场梦,当我的脚重新着陆大地的时候,我就醒了,要面对现实的生活。我不停的寻找工作,但每次都失落而归。接二连三的打击,我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颓唐失意。更可恨的是,世俗这个怪物张牙舞爪向我扑来,我的生活跌宕到梦魇里不能醒来。不少人在我身后指手画脚,热嘲冷讽,说我天生就是种地打工的料,没有文凭,仅凭一腔热血,怎么能配与文字打交道,实在荒诞不经。
我一气之下,终于跑到一家私人的船上打工。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一份优雅体面的工作,一个坐在办公室里报社的编辑,现在沦落到船上一名掌舵的打工者。身份的置换,另一种生活的体验就是一番别开洞天。每天手握紧方向盘,驾驭在波光潋滟的河面上,放眼沿途河两岸的风景,观赏穿梭如织的飘来荡去船舶。河面有时宽广的水面,船划过,像犁头翻开的浪花,然后在穿的身后合拢,我此时饱尝驾驭的欢愉,有时放歌高唱,水浪与我的歌声混合出协调的音律;有时,河面狭窄或船只转弯,我会减慢速度,小心谨慎把握方向盘。这时候,船老大会从船舱里走出来,对我微笑着,站在船头,然后不紧不慢重复那句老套的话语:“有时水面狭窄或转弯抹角,但你只要握紧手中的方向盘,你心中一定要有导航的目标,这行船,没有一条笔直的水路,沿途有不计其数的弯曲水道,要善于借势取利。转过一道弯就是一条路,就会豁然开朗,明亮一片。”
船老大的一席话,像磐石遽然凌空坠落我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浪,拍打着我昏睡河岸。激发了我对文字记录的欲望,我又拾起了勇气,把一天所见所闻化作文字的符号记载下来。那些率真的文字极大的丰富了我的生活,像一尾挣扎在干旱岸边的鱼,它突然又跳进清冽的水源中,重获徜徉自己鲜活的生命的激情。
我就这样行走着,记录着,那些文字都变成了铅字记载着我前进的履痕,一篇篇发表的文章像黑夜的苍穹上挂着的星星,灼灼的光亮指引我前进的方向,装饰着我的文学五彩缤纷梦的空间,享受着生活蕴含充实与富足。
现在,我辞职在家,离开了船上漂泊的生活,专门从事自由撰稿人的心仪生涯。我在日记里记载着船老大的话:“有时水面狭窄或转弯抹角,但你只要握紧手中的方向盘,你心中一定要有导航的目标,这行船,没有一条笔直的水路,沿途有不计其数的弯曲水道,要善于借势取利。转过一道弯就是一条路,就会豁然开朗,明亮一片。”我深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自暴自弃,自己把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自己要振作起来,没有摆不开困难狭窄的水面,没有转不过挫折的弯度,走过去,前面就是一条路,一条自己寻找明天方向通衢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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