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制度
早在中学课本上,已经了解过印度的种姓制度:婆罗门、刹帝利、吠舍与首陀罗。分别是僧侣、武士、商人和农民。此外似乎还有不可接触贱民。
但是还在上海飞德里的飞机上,印度人杜瓦已经很认真地纠正了我的书本知识,告诉我说印度的种姓制度早已是历史了,如今四个阶级都可通婚,不享有任何特殊待遇,并且不再世袭。但是同时,当我问及他的出身时,他又很夷然地告诉我自己是刹帝利。
因为此前早在妹尾河童的书上读过类似的情形(他遇到的也是一位刹帝利),使我有点怀疑会否我遇到的每个印度人都会向我自称是刹帝利,即贵族或武士。我在琥珀堡问了小辛,果然他也是刹帝利。有位老者替我说出心中的疑问:你说是刹帝利,那我们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小辛说:我们印度人是不说谎的,如果说是刹帝利,就一定是刹帝利。
我愿意相信小辛,但我很怀疑“印度人不说谎”这一论点。
今天在瓦拉纳西,小辛介绍了另一位中文系的大学生给我们,中文水平远逊于小辛,但因是当地人,似乎应该对地头更熟些。我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交流的好机会,于是在大堂里又向他请教了一大堆专有术语的印度拼写方法,同时请问他的种姓。原以为又会是一个刹帝利的,然而这回出乎意料的,他竟回答我是婆罗门。
我有些惊讶,因这是我遇到的惟一一个婆罗门。我问他:婆罗门是不是很少啊?他说是,在整个瓦拉纳西地区,也只有75个婆罗门家庭。后来在恒河上,我向小辛说起这件事。他也有点惊讶,说:他说是婆罗门吗?那他大概就是婆罗门了。但口气分明有点不愿意相信。由此看来,骨子里对于种姓的划分还是相当深刻的。但是同时小辛又说关于75个婆罗门家庭的话绝对是错误的,因为现在种姓制度早已不存在,彼此通婚之下,已经不能知道谁是婆罗门家庭而谁不是,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个准确的计算数字。
不过纯粹的婆罗门有没有呢?还是有的。就是这些在恒河灯台上祭祀司仪的人。他们都是世袭的婆罗门子弟,庙长的儿子一定是庙长,《吠陀经》的念诵属于童子功,是他们从生下来那一天就要开始学习并将用终生来完成的功课。他们的俸享,仍然来自于信徒的捐献。这就是种姓制度留给印度的惟一烙印了。
没有了种姓制度,但并不等于消除了阶级。在印度,阶级观念是相当严重的,其分别不再是婆罗门或刹帝利,而是有钱人与穷人。
印度的有钱人与中国的富人不同,中国的富豪常常貌不惊人,甚至为了“财不可露白”的古训而显得有点委琐;印度人的富足却是写在脸上的,一目了然。这大概是由于他们的家底毕竟还是有根基有历史的吧,暴发户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富人仍然出身自高贵种族,所以神情中就有一种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肯定感。就好比我参加婚礼的那些宾客们吧,男的各个像国务卿,女的各个像王妃或公主,老人慈爱安祥,少女优雅温柔,眼睛明亮,笑容灿烂,气度优雅大方,谈吐更是文明友爱——罗马真不是一天堆成的。
与富人相比,满街的力车、乞丐,满脸都写着局促和不知足,无论他们做出多么真诚伪善的笑容,那闪烁的眼光底下还是压着藏不住的窥视。不过印度的街道虽乱,治安却似乎不错,坑蒙者骗地,但没见过抢劫的。惟一一次在车上看到有人打架,大家引为异事,忙引颈张望,却发现根本不能称之为打架,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双方的行为:一辆轿车与一辆人力三轮交错,互相挡了路,于是轿车的主人下来,揪住三轮车夫一阵胖揍,而三轮车夫抱着头,连反抗或者分辩也不敢。这就是阶级!
最令人瞠目的还是发生在今晚的事情。当我们在恒河上看灯的时候,另一个十七人队的旅行团提前退场,分坐了九辆三轮力车回宾馆,半路却被警察拦截,嫌他们挡了道路,又说导游没有证件(导游也是个大学生,当然没有导游证。事实上印度大多数的导游都没有导游证,警察不过是在寻衅勒索罢了。)没问上两句,警察不由分说便扬手给了导游一个嘴巴;导游没经验,捂了脸分辩两句,换来又一个嘴巴。
警察当场就要带这十七人走,女领队急了,都知道印度警察黑,谁知道他们会把人带到哪里去,过后又如何出来呢。忙拿出自己的护照与国际导游证件说明身份,又飞跑了回来把小辛叫走。小辛赶到现场后,一看这情形,倒也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拿了三百卢比给警察——事情就此而止,十七人团放行了。
贿赂和仗势欺人在每个国家都是有的吧,然而在印度的大街上这样赤裸裸地发生还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尤其是警察当街打导游耳光,这在中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吧?
这一刻,我们都有些想家了,中国与印度相比,可真是一个法制健全的文明国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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