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太行山东麓的河北省行唐县，因盛产大红枣，素有中国大枣之乡的美誉。

　　牛王寨位于城寨乡境内，海拔430米，面积6平方公里。这里山险石奇，溪水清纯，环境幽静，人文荟萃，实为枣乡奇观胜景。

　　“春风一夜花千树”，在和煦的春风徐徐吹拂下，又到了山花烂漫的时节。听人说，牛王寨的杏花盛开了，甚是好看。遂于4月1日这天，应县作协刘主席之邀，一行10余人驱车到牛王寨采风。

　　二十年前，当我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就曾强烈产生过要登上牛王寨，一睹牛王洞的愿望。然而，却因为种种琐事，一直未能如愿。二十年后，我终于登上这里的最高峰，百感丛生，把酒祭情。

　　我常想，大山里的孩子热爱山，本身就是一种难以释怀的情愫，即便这座山并不一定是什么名山大川，只要它令你感动、令你神往……

                             一

　　面包车从行唐县城出发，沿着水泥硬化路一直向西北行驶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到达牛王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牛王寨下，毗山口前，山迥路转，溪水潺潺，山重水复，花明柳暗。

　　牛王寨传说是神话《西游记》中牛魔王、罗刹女所居，红孩儿降生之后（此地盛产桃红色石英沙，相传为罗刹女娩红孩儿时将岩石染红所致）。红孩儿勇斗孙悟空，铁扇公主三借芭蕉山，都发生在这里。山寨遗址、牛王洞府，山石如刃，斜插云天，传说那是他们大战时的痕迹。然而，这仅是当地民间的神话传说而已，无从考证。

　　比较确切的另一个故事讲的则是，在唐朝的时候有一牛姓青年，在这里创造了一个“神牛降世”的神话，借用这张“牛王”的大旗拉起了一支队伍，占山为王。他们筑建山寨，招兵买马、杀富济贫。后来名声远播，牛王寨因此而得名。现在尚存有500米长的拦马墙，南寨门、碎瓦砾、春米臼、旗杆槽、房舍、马厮、碾子等遗址。

　　牛王寨山险石奇。说险，群峰侧立，形状怪异；说奇，刀削如刃，巨石嶙峋。马狗塔、聚仙台、仙姑石、浣沙池、清水帘、斩龙剑、蛤蟆石、乌龟石、鹰咀石、扳倒井、葫芦岩、郄氏冢、拦马墙、古山寨遗址、崇福寺遗址、桑园茅舍、世外枣源……众多自然景观，令人望而生情、唏嘘不已。

　　面包车在牛王寨北麓的一个小停车场刚一停稳。我们几个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举目远眺，放眼牛王寨的满目春色，天蓝如洗，群山环抱。其东面毗山峰峦叠嶂，杨柳依依，郁郁葱葱；南面牛王寨主峰犹如一道天然屏障，遮挡住视线；西面“文”“武”两座孤峰遥遥相峙；北面则是镶嵌在群山中的一片碧蓝色水域，这就是当地有名的江河水库了。

　　江河水库再往北就是有名的“九顶莲花山”。“九顶莲花山”有九座山峰组成，山上的岩石多为白云母岩组成，绵延起伏。日照，洁白如银，光彩夺目，为牛王寨周围一大景观。据《行唐县志》载，九顶莲花山”的主峰南面，凿有石窟。石窟座北朝南，拱门高约1.5米，进石窟有大肚弥勒佛一尊，壁凿千手菩萨一尊。石壁还雕刻浮雕式小神像、裸体式练武神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但损坏较为严重。山顶上修有观世音佛石塔。塔壁隐约可见“座上白莲四季景，瓶中杨柳一枝春”的字迹。

　　解放前，这里供奉观音，香火不断，朝拜者多为妇女。据说，妇女分娩时，痛苦万状，求告无援。菩萨“观”（听）其“音”（痛苦之音），随即而来，帮助解脱。后众生受难时，口念“观世音”，渴求得到她的帮助。故此，当地人们塑她坐莲花顶峰，修塔供奉，以求平安。

                          二

　　停车场南面，有一户人家在这里开了一个小饭庄，专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离小饭庄不远处的地方，大片杏花映入眼帘。远望点点白花怒放，娇艳欲滴，楚楚动人，令人心醉不已。那白中透粉的颜色，从山脚一直遮到半山腰，如锦如缎，如云似霞。

　　我一直喜爱杏花，尽管杏的枝干少了梅枝的曲美，然而杏花却拥有梅花傲霜斗雪的孤清冰魂，且比梅花少了许多浓艳、多了几份卓然和淡泊。

　　我已有多年没留意过杏花了，要不是经作协的好友提醒，甚至都忘记了杏花开放的花期。依稀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校园中就有一颗歪脖老杏树。每当杏花盛开了的时候，我们那帮调皮的学生便经常流连徘徊于树下。有性子急的偷偷爬到树上连枝带花折断杏枝，插到瓶子里，期望她们有朝一日能够怒放盛开。为此，没少挨老校长的批评。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虽说已从一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顽童，有了自己的事业，娶妻生女，身为人父了，但是那段童年的欢乐时光，一直难以忘怀。

　　此时此刻，我轻闭了双眼，开始在头脑里遍搜我本来并不丰富的记忆，到底也找不出更恰当的词汇来比喻这满山满坡，带着羞涩又充满生机，无拘无束地绽放的杏树的精灵。只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的满是淡淡的、柔柔的香甜，那样的清纯，那样的一尘不染。

　　这里的杏花一朵朵、一串串密匝匝地挂满枝头，纷繁而不争艳，素雅却不遮掩赤诚，含蓄无掩婀娜多姿。不远处的江河水库如同端午节赛会上没有经过任何粉饰装扮的龙舟，头东尾西，停泊于此。轻风吹来，水面上涟漪层层，碧水清波，山光水色，风景宜人。沿岸杏花的绰约风姿倒影在明净清澈的春水之中，于原有的娇艳之外更增添了一种清澄渊静之美。

　　我们一行无不感受杏花的仙韵飘逸，惊叹她那一树一树的雪白。她的冰骨琼花，足可以涤荡冬日沉寂在我们心田的所有尘埃，足可以让我们超然物外，洒脱忘我。

　　近观杏花，双眼顿觉清新明润起来，寻觅已久的心会被一种沁入心脾的清凉的香甜所捕获。而当想贪婪的呼吸这春天的生机和欣喜时，她又如同待嫁的大姑娘般矜持起来，飘飘荡荡，若隐若现，似有似无。让我不知不觉想起了电视剧《西游记》中那个杏花仙迷惑唐三藏时的妩媚唱段：“桃李芳菲梨花笑，怎比我枝头春意闹，芍药婀娜李花俏，怎比我雨润红姿娇……”

　　昨天的天气预？中说，今天是大风扬沙天气。果不其然，临近中午，便刮起了大风。风吹杏树，落英缤纷，似漫天飞雪。花开花落，是生物的必然。即便是春风轻拂，娇媚的花儿也不堪吹折，她凋谢了，零落了，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黯然神伤的事情。

　　当杏花在春寒中悄然怒放和静然飘落的时候，深红色的花托，淡黄色的纤纤细蕊，雪样圣洁的瓣瓣花絮，娇嫩、剔透、晶莹、圆润。静听，仿佛会听到袅袅缭绕的古典女子素手赋琴的幽幽仙韵；仰望，又宛如看到了冬日雪花盛典中正在演绎着一部纯真、率直而透明的经典童话。

　　是吹散空中，洒落水上；还是沦落尘陌，任人践踏，牛王寨的杏花有着不同的归宿。王安石在《北陂杏花》中有“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的诗句。这两个背景意象仿佛同样包含着一种空间的隐喻。若说清幽静谧的江河水库是远离浮世喧嚣的隐逸之所，则牛王寨北面陡崖下正是熙来攘往、物欲横陈的名利之场。“崖下”繁华，“江河”僻静；“崖下”热闹，“江河”空寂。江河水库畔的杏花即使零落了，尚可在一泓清波中保持素洁；而牛王寨北面陡崖下的那些杏花要么历尽亵玩、任人攀折；要么凋零路面、任人践踏，碾成尘土。而龚自珍在《乙亥杂诗（第一首）》中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想杏花有情，死而不已，无论是何种归宿，最终都将化为春泥。

                            三

　　和我们随行并一同爬山的城寨乡乡长刘亚林，是主管牛王寨风景区一方水土的父母官，又是个地道的“牛王寨”痴迷者。这位自称是“牛王寨主”的面目清秀、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一路上为我们当起了导游。在偶尔开上几句玩笑的同时，时刻不忘给我们详细解说有关牛王寨的历史典故、景点和遗址。

　　据他介绍，牛王寨山峰南面坡度缓和，北面陡峭险骏，整个北坡形成一个大凹槽。如果想从北面爬山上去真的很不容易，而来牛王寨观光的人几乎都要从这里爬上去，因为这儿半山腰有个牛王洞。从山下望上去，这洞口就在最凹陷的部位。

　　不过，我们一行上山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毕竟去的人多，路上能够互相搀扶照应，况且还有几条羊肠山径可供选择。翻过几道最难通行的大岩石后，我们终于在半山腰处见到了神往已久的“牛王洞”。

　　大家都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个洞不叫“牛王寨洞”而是要叫“牛王洞”。“牛王寨主”风趣地说，看过《西游记》的都知道，当年孙悟空大战牛魔王，我们战无不胜的“斗战胜佛”却落败于牛魔王。牛魔王有73变，孙悟空有72变，正是因为这一变之差使悟空未能取胜。那时孙悟空与牛魔王大战，胜负不分。牛魔王不想恋战，经过此山头牛魔王翻身从空中落到了此山的后腰，变成了猴哥正好欠缺的那一变。牛魔王变成一只蝼蛄钻进了山里，等孙悟空追到时已经来不急了，只能在洞口等待。这牛魔王也不傻，知道孙悟空不会罢休，就一直钻啊钻的，最后从六七里地之外的凤凰岭上钻出去跑了。

　　而实际上，“牛王洞”的洞口狭小，只能容一人进出。进去以后如果没带手电的话，不小心就会被两侧的石头刮伤，胖一些的甚至连洞口都进不去呢！这“牛王洞”越往里走越狭窄。其实也不过200米左右的深度就不能再往里走了，到最后也只是弯腰半蹲下才能再往前走一点儿。

　　可能是因为不好走，反而觉的洞很深。里面漆黑一片，如果拿着手电筒的话，可以用手电往里照，也只能看见里面越来越小，但还是不能看到头。

　　据说，最后就是一只小蝼蛄那么大一点，也许只有小蝼蛄一样的虫子可以重走当年牛魔王的路了，我们世俗之人是没有机会了。 

　　　　　　　　　　　        四

　　我们一行沿着荆棘丛生的羊肠山径，爬上牛王寨最高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无限风光在险峰”，举目远眺，牛王寨北面就是陡峭的悬崖。俯视而看，我们几个腿脚发软，简直不敢相信就是紧贴这些悬崖峭壁的岩石爬上主峰的。

　　牛王寨主峰南面便是约500米长，1.5米宽的拦马墙遗址了。拦马墙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阻挡外来人员的侵略。沿着拦马墙向西走，就可以看到一个石头垒起成的山寨门，门内有大量斧锤凿过的痕迹，东西两边上下各有一个门轴，两侧中间部位有门闩孔，这就是南门了。在南门，当年只要大门一关，粗大的门闩一插，易守难攻，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南门，“牛王寨主”站在门内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站在这里，就能听到3000多年前那战马的嘶叫声、战斗的厮杀声。你们听，咴、咴、咴……这是战马在嘶鸣，冲啊！杀呀！……这是人们在呐喊、拼杀！你们都侧耳细听吧！绝对能听到的。我现在倒想给你们这些作家们命个题……就叫“牛王寨怀古”吧！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可一定要留下一些文字出来，要不，我是不会放你们回去的！

　　于是，我们一个个侧耳聆听。想聆听到那些仿佛是从时空隧道中传出来的声音。此时，远处确实有一些说不出的声音传进我们的鼓膜，空灵的、浑然的、雄厚的、沉闷的，这些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像是风声，却又不能确定。

　　我就开玩笑地说，我听到的像是拖拉机的声音！“牛王寨主”马上反驳说，3000多年前哪来的拖拉机！你们还是作家呢，这么不会联想啊！你们再好好听听。咴、咴、咴……这是战马在嘶鸣，冲啊！杀呀！……这是人们在呐喊、拼杀！我都听到了，你们还听不到啊！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人群中不知谁哼唱起了刘邦的《大风歌》，却最终被这听不太真切的来自“远古”的天籁之音给淹没了。其实，就像“牛王寨主”所形容的那样，我确实已经听懂了到那种“远古”的天籁，也已经懂得了这些空灵的、浑然的、雄厚的、沉闷的声音的真正意义。

　　南门西面就是古山寨、聚仙台、斩龙剑等遗址。西北就是和“文”山遥遥相峙的“武”山。杨平同志在其《枣乡漫话》中记载的“仙姑浣沙”的故事、“扳倒井的传说”就发生在这里：神话中的枣花仙子，在此修炼，得道成仙，被当地人供奉为“枣神娘娘”。武山下修有娘娘庙，庙址现存。以前农历二月二十五庙会，周围十多个村庄祭祀此神。“枣神娘娘庙”东南有眼“扳倒井”清泉汩汩，井水溢流。传说是唐朝大将苏烈（武山山脚下苏家庄人）将其扳倒畅饮战马。

　　沿着南门山路向下，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在东南不远处的柏山上，就是马狗塔遗址。相传，刘秀被王莽追杀。刘秀情急之下说：马啊！你如能驮我过河，将来必重重封赏！马后退几步，一跃而起。马死，刘秀在柏山村中藏身。王莽放火烧山，大火熊熊。这时，一条黑狗跑来，在河水中沾湿了身体，在刘秀的周围打滚灭火。刘秀得救了。狗却死了。刘秀称帝后，在此建马塔、狗塔，纪念为救他而牺牲的马和狗。

                             五

　　《行唐古人歌》中唱到的“王羲之一笔断江河”，据说就是发生在甘泉河中游河西村至侯家庄村东。

　　歌中还唱到“毗山金神葫芦开”，说的是东面与牛王寨对峙的毗山。传说此山有黄金万两，只有金神葫芦才能开启。山上毗卢寺的小和尚曾种了一棵神葫芦，只因浇水偷懒，求金心切，未等神葫芦壳变硬变去开山取金。葫芦被挤碎，金子未得到，倒给后人留下了“心不诚，身不勤，一生无为两手空”的警世名言。

　　牛王寨的山水之灵、草木之情，不断向世人展示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枣乡人民的智慧。有人说红枣之乡是“聚青山秀风于一地，汇绿水碧波于一潭，书人文历史于一章”，实无夸张之词。

　　枣乡的开发利用自古有之，历史的河床上在此沉淀了大量的人文，仅现在就有举世文明的“杏庵故事村”、“口头歌谣乡”等。令人欣慰的是，多年来枣区开发已成为行唐人民的梦想和愿望。

　  据“牛王寨主”刘亚林乡长介绍说，近年来，通过考察论证，县里已经做出重大决策，以集古文化开发，峻峭山峰开发、生态开发、休闲度假开发于一体，综合开发牛王寨旅游资源。最终实现以修复牛王寨为主，恢复原古寨旧貌，再现古文化遗迹。此时此刻，我心中想起了毛泽东《菩萨蛮·黄鹤楼》中的诗句：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珍惜我们的特色文化，特别是我们枣乡独特的产业文化！它们才是不朽的高山。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一个全新的“人间奇葩”必将迎来无数游人、客商、贵宾，让他们来饱览品味这“大枣之乡”特有的产业文化和秀美风光。

                                  2007年4月1日晚 

　　                                (石家庄《视线》2007.10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