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在路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镜头记录下各种各样的面孔,那一瞬间或喜或悲的表情也被放大到千万像素。 2003 年初冬的时候,我在丽江住了两个月。当时在我住的客栈旁边有一套旧宅,院门上写着两句特别现代的话:我们收集面孔,我们展示表情。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恐怖蜡像馆的广告,可这也是旅行者在路上最喜欢做的事情——我们用镜头记录下各种各样的面孔,那一瞬间或喜或悲的表情也被放大到千万像素。 在林林总总的表情中,我曾看到过虔诚。那是在拉萨大昭寺,每天黄昏我都会和几个朋友席地坐在寺前广场的空地上等日落。广场上比游客更多的是磕长头的藏民。 他们在抵达拉萨前大多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从四川,从青海,从阿里,从山南,历经数月乃至数年。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都已经到了夏天还裹着厚重的棉衣。其中一位站在原地磕头的老阿妈离我最近,我甚至能数清她被风吹起的白发有多少根。她一遍遍重复着弓身、伏地、起身的动作。每次起身后会站一小会儿,她把双掌并拢,轻轻贴在唇边,嘴唇翕动,发出最轻微的诵经声。 那些表情里还有许多快乐。一次在柬埔寨吴哥窟,我一个人走进乡间田野,这时从身后传来阵阵清脆的车铃声,我一回头,就看到十几个放学回家的孩子骑着自行车从我身旁刷刷掠过。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衬衫,就像一团团白色的风。一对小哥俩似乎注意到我的镜头,蹬车的那位故意把车速降下来,坐在后面的小伙伴就一个劲儿地朝我笑。自行车、白衬衣、田园、放学、回家,这是最快乐的年少时光吧。 还有一种表情叫做淡定。那是在突尼斯的蓝白小镇,我曾三次到访,那里相得益彰的蓝白色调实在太上镜,每次回家我的内存卡都会满载而归。后来整理照片,发现三次竟然都拍到同一个老头儿,他的头发花白,耳朵后面还别着一朵白花。虽然他穿的衣服每次都不一样,但出镜的姿势却如同雕像般从未改变,永远翘着二郎腿,脸上也永远是一种与世无争的平静。 如果把我们一路所见的各种表情按照比例画成一张饼形图,可能其他所有表情加在一起只占半个圆,而另外的一半都是笑脸。 在印尼巴厘岛,一下飞机我就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很快我就发现,所有遇到的岛民都在对我笑,无论出租司机,酒店服务员,还是迎面遇到的路人甲乙丙丁,都在笑,一直笑,笑得我也跟着笑起来,哈哈哈哈,一片祥和。其实一个人无论长得美丑,只要笑起来,就一定好看,就一定是帅的美的。 如果比谁笑得美,没人能战胜非洲姑娘!尤其当她们唱歌的时候,尤其当她们跳舞的时候,那种肆无忌惮的笑比能歌善舞更像本能。我甚至愿意相信她们是笑着出生,笑着长大,笑着死去的。 每次旅行我们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有的人曾经帮助过我们,有的人陪我们走了一程,更多的人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渐渐连长相都被与年龄成反比的记忆力虚化得模糊不清,但总有一些心花怒放的喜悦,一些无动于衷的冷漠,一些强忍不落的泪水,一些面红耳赤的尴尬,被我们一瞬间想起。然后想起拥有那些表情的面孔,想起拥有那些面孔的人,想起拥有那些人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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