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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母亲是在用汉语呼唤着我啊!

时间:2015-04-21 16:24来源:《北京旅游》杂志供稿 作者:文/许金龙 点击:
缘起十三年前,也就是2000 年4 月12 日,为了商定大江健三郎先生计划于当年9 月访问北京的日程,在酒井著作权事务所老板酒井健美先生的安排下,我与同事陈辉海以及旅日友人段跃中等人,一同来到位于东京郊外成城学园车站附近的大江先生宅邸拜访先生。虽说此前

记大江健三郎观看京剧《三打祝家庄》

他清晰地记得,从自己记事时起,母亲便一直用“sanlang”这个爱称来呼唤自己,可他的名字健三郎的日语发音应为“kenzaburo”。那么,这个“sanlang”是个什么词语,又蕴涵着什么意思呢?母亲从不曾说明,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清楚。随着三年前母亲的去世,这个谜看来再也没有机会揭开了。

缘起十三年前,也就是2000 年4 月12 日,为了商定大江健三郎先生计划于当年9 月访问北京的日程,在酒井著作权事务所老板酒井健美先生的安排下,我与同事陈辉海以及旅日友人段跃中等人,一同来到位于东京郊外成城学园车站附近的大江先生宅邸拜访先生。虽说此前也曾译过大江先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讲演辞“我在暧昧的日本”等作品,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先生夫妇和他们的长子大江光。

先生当时精神矍铄,谈兴甚浓,谈到“中国文学确实自有其个性,她与自己的传统,一种非常博大、悠久和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传统有着密切的联系。比如说,关于中国文学土壤的农村,无论鲁迅也好,茅盾也好,当然,莫言也是如此,他们都直接描绘了中国农村和生活在那里的农民……”,谈到“在未来三十年间,中国将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世界将会出现美国、欧共体和中国这种三极构造……今后,日本的处境将会越来越困难,但决不能借口日本处境艰难就要走帝国主义道路”。

拜访接近尾声时,大江先生表示9 月访问北京期间,“如果有可能的话,倒是很想看一场戏剧,比如说京剧和越剧,再就是想看看北京的胡同,这对于我今后阅读中国的小说作品很重要……”在长安大剧院观看京剧《三打祝家庄》

大约半年之后的9 月29 日晚间,是大江先生这次访华的最后一个夜晚。按照预先拟好的日程安排,大江先生走进了与中国社会科学院毗邻的长安大剧院。在访问期间顺便看一场中国的传统戏剧京剧或越剧,也是大江先生此前表示过的意愿。

这天晚间上演的剧目是京剧《三打祝家庄》。应该说,大江先生对这个剧目不会感到陌生,早在孩童时代,他就从饱读中国古典文学的父亲那里接受了包括《水浒传》

在内的明清小说的影响。小说中那些仗侠行义、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们的义举,很可能与大江儿时从阿婆那里听说的故乡历史上频繁爆发的农民暴动故事一道,极大丰富了少儿时期的大江的想象力,在经过长年间的发酵以后,与来自中国的、以孟子相关学说为中心的民本思想共同形成大江的伦理观底流,同时不可避免地成为大江文学世界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当然,这天晚上的演出台词用的全是汉语。尽管存在着语言上的障碍,却由于舞台两侧有两条长幅字幕,所以对照着字幕上的中文,大致还是可以看懂不断发展的剧情。

随着剧情的发展,大江先生或大笑、或锁眉、或紧张、或欢悦。看得出来,他已经充分融进了舞台上的艺术世界,融进了艺术家们所表现的那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融进了京剧所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这种融合,借助大江先生的一个发现而越发密切了,这个发现不仅加深了大江先生对中国文化的亲和之情,也揭开了大半个世纪以来困扰着他的一个不解之谜。

“sanlang”让大江感悟母爱的呼唤原来,每当该剧主角拼命三郎石秀出现在舞台上时,大江先生便不时听到演员喊出一个让他耳熟能详的语音“sanlang”。

他清晰地记得, 从自己记事时起, 母亲便一直用“sanlang” 这个爱称来呼唤自己, 可他的名字健三郎的日语发音应为“kenzaburo”。那么,这个“sanlang”是个什么词语,又蕴涵着什么意思呢?母亲从不曾说明,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清楚。

随着三年前母亲的去世,这个谜看来再也没有机会揭开了。然而,大江先生在这天夜晚多次听到这个令他忆起童年和慈母的语音,将他的思绪一次次拽离眼前的舞台,引回四国岛上那座茂密森林中的山村。

终于,他发现每当听到“sanlang”这个语音时,舞台两侧的中文字幕上便出现“三郎”的字样。宛若一道闪电划过沉沉夜空,大江先生蓦然明白了——“原来母亲是在用汉语呼唤着我啊!”这是一种何等深挚的情感啊!在这声声呼唤中,强烈表现出对中国文化的浓浓深情,对爱子的殷切期望。在第一次听到这声呼唤六十多年后,在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去世三年之后,大江先生终于听懂了母亲那充满爱意的呼唤,以及这声呼唤所蕴涵着的深情。大江先生可以告慰母亲的是,他不但听懂了这呼唤,还第三次来到母亲所向往的中国,在这里受到了每一个有幸见到他以及尚未见到他的人发自内心的欢迎。

母亲对中国文学的挚爱影响着大江其实,在这次学术访问期间,大江先生私下里谈论较多的,恐怕还是对他一生影响极大的母亲。据大江先生说,他最早的文学启蒙者就包括酷爱中国文学的母亲,说是母亲于20 世纪30 年代初曾前来中国上海,在那里得到一本由鲁迅先生创办的《译文》创刊号,那是一本译介外国优秀文学作品的杂志,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那本杂志就成了母亲非常爱读的书刊之一。离开上海后,母亲与长期关注中国古代文化的丈夫结伴北上,来到北京大学聆听“胡适用英语发表的演讲”。1936 年,也就是大江出生的翌年,他母亲从报纸上得知中国著名作家郁达夫将来东京进行文学活动,便将刚刚一岁的大江托付给丈夫和阿婆,自己只身一人前往东京两个星期,去听郁达夫的文学讲演。母亲对中国文学的挚爱直接影响了大江健三郎,使他在很小时就接受了中国文学的洗礼,从母亲那里接受到的中国现代文学影响,使得少年时代的大江从鲁迅和郁达夫等中国作家及其作品群中领略了文学的美妙。在那天晚上为他举行的饯别晚宴上,大江自豪和动情地对梵语文学专家、时任外文所所长的黄宝生和西班牙语文学专家、时任外文所副所长的陈众议等人说:“很小的时候,我就从母亲那里接受了中国文学的影响。可以说,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中国文学的血液,我的身上有着中国文学的遗传基因,如果没有鲁迅和郁达夫等中国作家及其文学作品的影响,就不可能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的存在。”

或者,果真是因为“血管里流淌着”的“中国文学的血液”和“身上”的“中国文学遗传基因”的缘故,果真是因为“鲁迅和郁达夫等中国作家及其文学作品的影响”,也可能是母亲那一声声“sanlang”的潜在影响,从森林中走出来的大江于1994 年12月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讲演中表示:“这些(形象)系统还把我同韩国的金芝河、中国的莫言等人结合在了一起。这种结合的基础,是亚洲这块土地上一直存续着的某种暗示——自古以来就似曾相识的感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当大江先生特地打电话向仍在故乡森林里的母亲报告这个喜讯时,母亲却淡淡地表示:“亚洲作家中,最有资格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是泰戈尔和鲁迅,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而健三郎要低好几个等级。”

说到这里,大江先生不无感慨地对我们说:“是呀,在我前面,有泰戈尔,还有鲁迅,在我来说,他们都是文学巨人。”

大江健三郎(1936—)

日本著名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1957年发表《奇妙的工作》,作为学生作家崭露头角。创作于1958年的《饲养》获得第39届芥川文学奖,被视为日本新时期文学的旗手。

1994年,凭借《个人的体验》与《万延元年的Football》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其作品在中国受到读者广泛的喜爱。

近年创作的《奇怪的二人组合》三部曲以及姐妹篇《优美的安娜贝尔·李 寒彻颤栗早逝去》和《水死》等长篇小说,显现出作者在现实的绝望中左冲右突,试图为孩子们、为这个世界寻找希望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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